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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梵星》原著小说《白烁上神》作者:星零第八章不羁城
第八章不羁城 本殿不愿。 冷冷漠漠四个字,让白烁心底冰凉一片。 她的小徒弟没有消失,可再不会有了。 极乐不羁城没有主人,却在妖界尽头,若非半神,谁能须臾而至? 迷幻妖蝶天生嗜血,若不是心存忌惮,岂会放过她? 紫月湖是妖神神迹,千年来都只存在于传说中,一个小兔妖知其所在,着实是个笑话。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梵樾,不是木木,可万一呢? 阿昭已是上君,他要入九重天宫,千万年仙途,她能陪他走的路只能到此了。 半仙白烁只能活百载,万一她的木木愿意陪她在南海城做几十年逍遥师徒呢? 她孤孑一身千里入凤岛,壮着胆子全力一试,还是赌输了。 在异城石殿里,她选择唤醒皓月殿主的时候,就该知道,她的小徒弟再也回不来了。 白烁茫茫然抬头,撞上一双薄怒的眼。 “为了救重昭,骗本殿与你签下神魂契约,为了不伤缥缈,哄本殿做个任人宰割的精怪。” “不,我不是……”白烁慌忙开口。 “师父?南海城?” 梵樾嗤笑出声,拂袖一挥,白烁手中的花包和瑶池水跌落在地,白烁脸色一变。 梵樾一脚踩下,冰冷的手捏住白烁的下巴:“区区一个半仙,如此愚弄本殿,白烁,你以为你是谁?” 皓月殿主怒到极致,那双眼仍是淡漠的。 一腔子话堵到胸口,白烁却说不出半句,也由不得她再开口。灵光一闪,白烁眼一花,梵樾带她离开了紫月湖。 靡靡之音窜入耳,一派热闹喧嚣,等白烁回过神,已经站在了一处陌生的台阶上。 琉璃灯盏满堂,碧石灵玉铺满地面,入目所及的奢靡豪横简直让白烁直了眼。就在这时,一道道放肆的笑声自脚下传来,白烁垂眼看去。 粗犷的妖君坐满一楼,垂涎地望向正中,硕大的镜面上,少女们翩翩起舞,一个个被挑选走,拥入怀中娇笑。 不羁城?那座宝塔楼?大妖怪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在南海城里,你让本殿做过什么,还记得吗?” 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烁一愣,算命摊前小徒弟皱着眉被女君们围住,她笑眯眯收灵珠的场景和眼前的一幕莫名重合。 不是吧?白烁心中生出诡异的不安,大妖怪该不是想…… “不……不……不记得了。”白烁舌头都打了卷。 “不记得?那本殿帮你想一想?” “不……不必了……”白烁头皮发麻,拔腿就想跑,却被身后人拦在了石阶上。 “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叫不羁城吗?”莫名邪里邪气的声音落在颈边,带着微微凉意,白烁有一瞬的失神。 “为什么?” “放肆无规,一切可夺,才叫不羁。” 白烁还没来得及听懂,突然整个人被掀起朝下扔去。 “啊!” 一道风卷过,“砰”一声,一团东西砸在了镜面上。镜上翩翩起舞的少女尖叫一声避到一旁,待看清中间那东西,惊惶瞬间变成了好奇。 堂内一静,众妖愕然望着镜面上那团小东西,忍不住惊诧开口。 “狐族!” 白烁晕头转向,一睁开眼,只觉万物都比她高,一双双贪婪的眼俯视着她。 “妈呀,怎么回事?”白烁想说话,却是一声软绵绵的“啾啾”。 白烁傻眼了,一低头,在光洁的镜面上看到了一只软嘟嘟的雪白小狐狸,小狐狸脖子上的玉笛左右摇摆,显得格外笨重。 白烁伸手,小狐狸也伸出了爪,一个不稳,四爪朝天跌在了镜面上。 一仰头,小狐狸睁大眼,却看到一袭红衣的皓月殿主不知何时已经慵懒地坐在二楼尽头那把红玉浇筑的躺椅上。 堂中人见红玉躺椅有主,皆是一惊,竟齐齐起身,朝梵樾行礼。 “见过楼主。” 不羁城无主,但谁都知道,不羁楼上这把红玉椅的主人,就是不羁城的地下之王。从未有人见过不羁楼主的真容,这把王椅,便是象征。 梵樾抚着额头朝下扫去,喑哑的声音响起。 “无事,这只白狐为诸位助兴,谁第一个取下它脖子上的玉笛,它就是谁的。” 此言一出,楼内一静,继而轰天叫好声不绝。 唯白烁瞪大眼,成了奓毛的狐狸。 呔!黑心肝!小气鬼! 狐族一直以来在妖族地位崇高,不羁城各族精怪皆有,唯狐族从未被人狩猎,能得一白狐,可当不羁城十年奇谈! 堂中妖君能入不羁城,皆是无法无天之辈,梵樾话音刚落,便有一妖直朝镜面跃来。 劲风扫过,白烁汗毛竖起,可偏偏她做惯了两条腿的人,四只爪子的狐当真难煞她也! 两只小狐脚才腾空抬了半寸就在光滑的镜面上飞速滑倒,滑稽地摔了个狗啃屎。 “哎呀!小心小心!”躲到一旁的少女们满眼心疼,恨不得拢过身把小白狐揉在怀里。 玉座上,端杯饮酒的人漠然地看着那团小东西,面无表情。 梵樾阅人仙妖不知凡几,若问谁的心肝最七窍玲珑,当属这个叫白烁的半仙。 也不知是不是白烁运气好,她这一摔,第一个出手的妖君竟抓了个空,转头再要抢玉笛时,已有五六个妖君齐齐飞上了镜面,拦住了他。 一时间镜面上妖力齐涌,刀光剑影,一场舞姬的争奇斗艳倒变成了妖君们灵力高低的厮杀。小白狐就在这杀气四溢的镜面上东躲西窜,还不忘偷瞅一眼玉座上的人。 可由始至终,那人毫无波动,俯瞰阶下如看戏台。 白狐眼底一黯,就在这时,台下一妖君竟抓住空隙,飞跃上台,手中一尺长鞭直抽向角落里的白烁脖颈。 不羁楼主只让取玉笛,可没说过论生死,这妖君一向以弑杀为乐,未化形的狐狸,得到也不过宠兽罢了,拔得今日头名,才是不羁城的英豪。 白烁本就心不在焉,待听到众女惊呼时才发现自己早已被长鞭杀意锁定,无法动弹,白烁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长鞭朝自己脖颈抽来。 玉座上,漫不经心的梵樾把玩酒杯的手一顿,瞳色一沉。 镜面上,本在厮杀的众妖混乱间四散的妖力竟毫无预兆合成一股,冲向了那突袭的妖君,无数兵器搅进,活生生将落在白烁头顶的长鞭撞飞出去。 众妖转头,见有人趁机下手,红着眼二话不说同仇敌忾,开始围殴那不守武德的妖君。 白烁周身杀气一散,就在众妖厮杀的同一瞬,她飞快地弹起,众女一声惊呼。众妖转头,看到那只方才还笨拙无比的小狐狸四肢在镜面上优雅跳跃,一阵风般冲向玉阶,跳到了红玉软榻前。 这速度,这灵活劲!大堂里一阵静默,众妖嘴角直抽,真真狡猾如狐! 众妖一念未平骤变又生,满堂瞩目下,只见那小白狐伸出爪子扯下胸前玉笛,不由分说按到了不羁楼主手中。 方才不羁楼主说什么? 谁第一个取下小白狐脖子上的玉笛,它就是谁的。 现在,那玉笛在不羁楼主手中。 众妖齐齐朝红玉座上的人看去。 梵樾淡漠的眉眼里涌过一抹愕然,他垂下眼,可怜巴巴的小白狐把玉笛紧紧按在他手里,睁大眼望着他,肉球一样的爪子在微微颤抖。 突然,皓月殿主发现,自苏醒后胸口一直沉郁的闷气就这么简简单单散了大半。 这半仙,说她生了七窍玲珑心,简直都是侮辱她了。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聪明又讨人喜欢的东西。 可惜不是他的。 白烁努力撑着两只小爪子,要不是怕太丢人,尾巴都恨不得摇起来。 可皓月殿主只是玩味地看着她,半点反应都没有。 连这都不行?不管了,豁出去了,脸面那玩意儿,她本来就没有。 白烁一咬牙,尾巴就要竖起。 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满堂的吸气声中,她被一双修长的手抱起,落在了微凉的怀抱里。 “它是本尊的了。今夜,不羁楼宴全城,诸位尽兴。” 慵懒的声音在玉阶尽头响起,众妖还没回过神,红玉座上那一人一狐已不见踪影。 琉璃镜面上,刚才还厮杀得你死我活的众妖面面相觑,没等他们骂出声,柔媚的少女们娇笑着拥来,暧昧缠绵的丝乐见缝插针地响起。美人在怀,不羁楼世间极乐,转瞬方才那没头没脑的争夺便只是众妖口中的笑谈。 “砰”一声,小白狐落在柔软的草地上,紫月在湖面荡漾,仿佛刚才那奢靡热血的闹剧从未存在。 “小气鬼!黑……”小白狐义愤填膺张口就来,突然发现安静的湖边自己的怒骂声格外醒目,她手疾眼快捂住嘴,瞪大眼。 夭寿,她什么时候又变成人了! “怎么不骂了?” 梵樾倚在树下,红衣猎猎,迎风而展,慵懒的眉眼淡是淡漠了点,却惊人地魅惑好看。瞧他那模样,竟仿佛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白烁看呆了一秒,瞬间回神,低眉顺眼:“殿主。” 树下人望了她一眼,挑了挑眉,转身就走。 什么状况? “殿……殿主!”白烁三两步蹦到梵樾面前,茫然拉住他衣摆,“你去哪儿?” 梵樾奇怪地回头,回得理所当然:“自然是回梧桐凤岛。” 白烁看他一副轻装上阵模样,指着自己傻眼:“那……那我呢?” 梵樾眯起眼,掌心玉笛现出:“做皓月殿的人,是你自己选的。” 大妖怪是要把她丢在妖界? “不行!”白烁脱口而出,“我得回去。” “回去?”梵樾声音一冷,“缥缈已逐你,你一个半仙,在南海城和皓月殿有什么区别?” “我……我……”白烁磕磕巴巴,不知怎的,对着梵樾这张脸,她竟说不出为了阿昭而回这句话。 “哦,本殿想起来了……”梵樾声音一冷,俯下身,盯着白烁嘲讽地勾起唇角,“你与那重昭有约。” “我……”白烁急得冒汗,一咬牙还是抓住了梵樾手腕,“殿主,我愿意和你回皓月殿,但是两族大宴前,我必须回去见阿昭一面,我有很重要的事……” 白烁话音未完,下巴被狠狠捏住,方才还温温和和的皓月殿主满眼不屑。 “你愿意?白烁,你以为本殿为什么要留你在身边?” 白烁一怔。 “那般折辱戏弄本殿,杀了你,岂非太便宜你了。你当皓月殿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梵樾眼中冰冷无比,仿佛方才在不羁楼将她抱在怀里的是另一个人。 “不是,我回去是为了……” 白烁急急开口,梵樾却懒得再听她解释,反手一挥,一道结界在她面前布下。 “大妖怪!你干什么!”白烁急急冲向梵樾,却被结界拦住,“砰”一声跌倒在地。 梵樾眉心一皱,不再看她,冷冷开口:“乖乖待在这儿,一日后,本殿自会回来。” “不行,大妖怪,我答应了……” 白烁话还未完,梵樾已经冲天而起,化为一道流光直朝天际而去。 “大妖怪!梵樾!梵樾!”白烁爬起,用力冲向结界,却再度被弹回湖边。 白烁满脸焦急,月色下,紫月湖畔的人影渐渐化为一点。 梵樾落在逍遥阁时,花红正一脚把烦人的狐狸踢出大门,一转头见梵樾立在树下。 皓月殿主神色淡淡,摸不准心情是阴是晴,花红前后左右瞅了瞅,没瞧见那倒霉催的半仙,便凑到梵樾身边。 “殿主,您把她丢在不羁城了?” 梵樾垂眼瞥来,打铁匠尴尬一笑,连忙举手,嘟囔:“我可没窥探您的行踪,不羁楼闹出这么大动静,我想不知道也难啊。” 梵樾虽是不羁城的主人,平时却是花红在暗中打理,梵樾才在不羁楼露了个影,她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梵樾懒得多言,转身入阁中,花红却不肯消停,凑前围后地八卦打听:“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凭她那点法力,连城里的迷幻妖蝶都能一口吞了她,您就把她一个人丢那儿了?” 好歹是在南海城一起偷鸡摸狗的交情,花红待那小缺德半仙,还是上心的。 “我也知道白烁这人忒缺德,贪财又小气,苟生又怕死,可咱们堂堂皓月殿,妖界巨擘,殿主您威震八方,神力盖世,着实用不着和一个半仙置气,这传出去……” “她在紫月湖。”终于受不了花红鸡零狗碎的嚷嚷,梵樾停住脚,冷声打断了她。 “噢——”打铁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拖长了腔调,“难怪是不羁城。妖神神息不只能疗伤,还能筑基凝丹。我就说嘛,她唤醒一个半神,总得挂伤带彩吧。” 梵樾面无表情,打铁匠的八卦之火却熊熊燃烧,凑近了问:“您待她这般好,那半仙是不是感动得痛哭流涕,以身……” 花红话还没完,突然天际中一支血红箭羽飞过,轰然巨响,数道耀眼的仙力在凤岛山门处上空炸开,仙妖之力震得整个凤岛结界都颤了颤。 无数仙妖灵光从岛中跃起,直朝那爆炸的地方涌去。 花红神色一变,惊愕地看着那化为流矢的箭羽,脱口而出:“云火箭!茯苓疯了?她居然在凤岛对仙族出手!” 梵樾望向凤岛尽头,淡淡道:“天宫来人了。” 花红一顿,突然反应过来:“难道是那几个人来了?” 见梵樾颔首,她耸耸肩,神色一松。只要不是两族大战,倒和皓月殿扯不上关系。 “金曜也在凤岛,这回倒有好戏看了,殿主,我们去瞧瞧热闹……” 打铁匠一回头,身后早没了梵樾人影,阁门“砰”一声干净利落地关上。 “无趣。” 花红撇撇嘴,一秒不耽误,直朝交斗处飞去。 凤岛山门处,参天古林下,茯苓一脸冷峻,手持云火弓,嘴角含血,冷冷望着山门前立着的四人。 御风、惊雷、炎火、丰雨四位上仙一脸为难地望着茯苓,手中的法器不知该不该出手。 正犹疑间,数道仙妖灵光闪过,金曜和凤族长老领着两族掌门落在山门前。 御风四人见金曜出现,齐齐见礼:“见过仙座。” 金曜却看向茯苓,沉声怒喝:“逆女,还不住手!” 瞧见对峙的双方,众掌门对望一眼,心底一突。这桩陈年旧怨,年轻一辈的子弟不知,这些修仙上千年的老掌门们却是听说过的。 茯苓乃金曜之女,可生母却为血雾妖花一族的朝慧女君,千年前仙妖争斗不休,朝慧死于两族战乱。彼时金曜只是天宫上仙,为认回茯苓,他向天帝暮光辞去天宫仙位,带着幼女远走避世。 此后千年,三界巨变,仙族久无晋神者,天帝凤染入神界前,特请回已修成半神的金曜掌管天宫。金曜携女而归,本以为千年已过,仙妖止兵戈多年,茯苓早已忘却当年旧怨,哪知茯苓心中愤懑难消,为报母仇,数年前她甘愿自削仙骨,彻底化为妖族,投在了冷泉宫门下。 也因为这个缘由,金曜仙座与冷泉宫主瑱宇素来王不见王,关系极恶。 缥缈派来得晚,松风旧伤在身仍在闭关,重昭领着尔昀和几个师弟赶到时,恰好听到慕九兴致勃勃地向一众妖族子弟讲述此事,他望向山门下孤身一人的茯苓,神色复杂。 他知道茯苓厌恶仙族,却从未想到她心中竟藏着这样的仇怨。 “住手?”茯苓冷冷望向金曜,眼带嘲讽:“金曜仙座,本君报母仇,与你何干?” “你!”金曜眼中一恸,“仙妖已休战千年,你母亲死于两族战乱,并非谁之过,你为何还要执恨于心,助纣为虐!”他神色一沉,一道神力化成锁链挥向茯苓,“随我回天宫!” 神威之下,仙不可违,那神锁瞬间将茯苓捆住,茯苓动弹不得,愤怒无比:“笑话,谁要随你回天宫,金曜,我是妖族!今日你若阻我杀他们,日后只要再遇仙族,我见一个杀一个!” “执迷不悟!”金曜怒极,神光再度挥下,忽一道妖力自岛中而来,那妖力浑厚无比,不只将神光挥散,还将困住茯苓的神锁横空斩断。 妖光一闪,瑱宇一身黑衣,落在了茯苓身边。 冷泉宫诸妖同现,护在茯苓身前。 瑱宇望向金曜,沉沉开口:“金曜,仙妖止战千年,怎么,今日你仙族要重启战火不成?” “瑱宇宫主,你休得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冷泉宫二宫主对几位上仙动手在先!”云霄掌门怒道。 “就是,瑱宇,你冷泉宫的私怨,可别扯上整个妖族!”慕九在一旁咋咋呼呼开口,唯恐天下不乱。 瑱宇望向一旁的御风等人,眉一挑:“原来是天宫的几位上仙到了。”他淡淡看向茯苓,“茯苓,今日,非战不可?”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茯苓冷冷看向御风四人。 “他们四人俱在,你没有胜的机会。” “那也非战不可。” “好!不愧是我冷泉宫的人!”瑱宇大笑一声,“今日是茯苓与御风四仙的私怨,非两族之战。我冷泉宫不插手,但……”瑱宇看向众仙,目光落在金曜身上,“若谁要阻止,便是与我冷泉宫为敌。金曜仙座,为母报仇,天经地义,你掌管九重天宫,统御仙族,茯苓愿以一敌四,其心天地可悯,你该不会连这都不允吧?” 山门前众仙一时沉默,虽茯苓叛仙为妖,可瑱宇说得情理俱在,确实无法反驳。 不待金曜开口,惊雷却突然道:“不必,茯苓,当年在罗刹地,虽我四人同时出战,但斩杀你母的却是本君,今日你要报仇,该战之人,也当只有本君一人。” “惊雷!”炎火眉一皱就要开口,御风却拦住他,朝他摇摇头。 当年之事,四人为仙族而战,问心无愧,茯苓为朝慧之女,寻仇也天经地义。可他们四人同时出手,茯苓必死无疑。她到底是金曜之女,无论如何总不能伤她性命。 可茯苓已是妖族上君,冷泉宫声势如日中天,妖族已有三位半神,本就压了仙族一头,今日茯苓一人约战他们四人,若他们避战,传扬出去,天宫也会成为三界笑柄。 如今只有他们其中一人正大光明地打败茯苓,才能既解今日困局,又能保天宫名声。 “仙座,虽是私怨,但今日这一场争斗只怕不可避。”惊雷朝金曜拱手,“请仙座允战。” 金曜统御众仙,岂不明白惊雷心中所想。他沉眼看向茯苓,缓缓开口:“茯苓,今日你若一定要为母报仇,本座可以不拦,不过你必须答应本座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一炷香之内,你若不能胜惊雷上仙,则百年之内,此仇不能再提!” “你!”茯苓怒极。 “好!本尊替她答应了!”不待茯苓反对,瑱宇已扬声开口,他淡淡看向茯苓,“这里毕竟是梧桐凤岛。” 茯苓心中一凛,知今日瑱宇已足够容忍她的放肆。 “一炷香就一炷香。”茯苓再不多言,冷冷看向惊雷,“惊雷,还我母君性命来!” 茯苓话音落下,掌心妖花化剑,直朝惊雷而去。 惊雷并不惊慌,花剑未至,身形一动就消失在原地,悬于半空之上。茯苓一击不成,妖花化为漫天血雾从天而降,将惊雷逼了下来,惊雷无法,只得祭出仙剑与茯苓短兵相接。 短短瞬息,两人在凤岛山门前交手百招,一时间竟难分胜负。 “当年她离开天宫时才刚修成上君,想不到短短数年,便已勘破巅峰之境,茯苓确实更适合修炼妖力。”御风望着两人交手,忍不住感慨。 “什么意思?你说老雷会输?”炎火脸色一变,忍不住道。 御风摇头:“天分再高也需要时间沉淀,惊雷至巅峰境已有千年,茯苓赢不了他,一炷香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他该出手了……” 御风话音刚落,惊雷突然跃起,掌中仙剑化为一面半米长的石鼓,他以手为锤,敲在了鼓面上。 “通天鼓!” 山门前有仙族子弟惊呼。惊雷掌仙界雷刑,传闻中他一鼓之力,堪比天雷。 石鼓轰然响起,惊天巨响,一道闪电夹着天雷自石鼓跃出,直朝茯苓而去。血舞花剑被瞬间击碎,茯苓一口血吐出,半跪于地,若非云火弓抵于她身前,替她卸去了五分雷电之力,她早已惨败。 金曜见茯苓吐血,面有不忍,沉叹一声,并未出手。 今日一战,若能让她平安百年,未尝不可。 人群后的重昭见茯苓受伤,亦神色一变,面带担忧。 “师弟?你怎么了?”尔昀见他神色有异,忍不住问。 重昭摇头,看向茯苓的方向,隐隐担忧。 前几日,茯苓曾为他渡灵力疗伤,也不知她能否撑到一炷香时间。 他心中背负满门血债,此时对茯苓倒有些感同身受。 一旁的慕九看热闹正看得兴致勃勃,一眼瞄到不远处树下打着哈欠的花红,眼一亮凑了过去。 “小花,你也来了!” 花红脸一垮,正准备一脚踢出,慕九却仿佛未卜先知般闪身,躲在了树后。 “嘿嘿,没踢着。”小狐狸得意一笑,朝茯苓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啧啧两声,“我还以为那花妖多大能耐呢,平时张狂得不得了,连一道通天雷都受不起。” “她受不起,你受得了?你可别忘了,御风四人在暮光座下时就已经是上仙了。要不是她灵力有缺,不会连一炷香都撑不过。” 她能看出来,金曜是半神,自然也看得出来,难怪他要定下一炷香的时间。若是再久一些,茯苓必灵台受损,毁及寿元,到底是父女。 慕九惊讶:“花妖受伤了?管她的,她输了最好,正好杀杀冷泉宫的威风。”小狐狸朝瑱宇撇嘴,“你瞧他方才那神气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一统妖界,成妖皇了呢!” 慕九咋咋呼呼,远处,一道冰冷的目光扫来,小狐狸浑身一颤,灵台动荡。 花红脚一抬,替慕九扛住了那道视线,神威之下,花红亦变了脸色。 见花红出手,那股神威骤然消散,却在慕九耳边重重落下一道哼声。小狐狸腿一软,被花红扶住。 “你几个胆子,连半神都敢编派。”花红无语。 “老子就要说,一炷香马上就要到了,那花妖输定了!”小狐狸惨白着脸,一张嘴犹不饶人。 “未必。一个以命相搏,一个步步忍让,我看金曜和瑱宇的算盘都得落空。” 花红话音刚落,本被通天雷压得喘不过气的茯苓突然怒吼一声,血雾妖气冲天而起,竟将那天雷搅得粉碎。她骤然起身,拉弓至满月,三枚云火箭架于弓上,箭矢化为血雾,直朝半空中的惊雷而去。 竟燃烧寿元为法器,这茯苓疯了不成! 惊雷脸色一变,茯苓这三箭已是上君巅峰极限,他再留手一定会输,届时天宫必沦为三界笑柄。瞬息之间,惊雷再无选择,三道天雷自鼓上拍出,从半空落下迎上箭矢。 轰然巨响,血雾箭矢化为飞灰。天雷虽被化去五成力量,却仍未消散,径直落下朝茯苓额心而去。 “糟了!”御风惊呼出声,金曜反应更快,挥出神力直朝茯苓护去。 一道妖力横空而出,将金曜的神力斩碎,拦在他身前。 金曜脸色一变,骤变横生,没人料到冷泉宫主竟会阻止金曜仙座救人,一时无人来得及反应,只能看着天雷落在茯苓头顶。 就在这时,一把仙剑横空飞出,与天雷短兵相接,但那仙剑的力量与雷电之力相比犹若萤火对日光,瞬间被击得粉碎。一道身影自仙族中飞出,将茯苓护在身下,硬生生抗下了剩下的雷电之力。 妖界不羁城,紫月湖畔,一脸焦急的白烁仿佛心有所感,心头涌过一阵不安。 逍遥阁内,本在凝神修炼的梵樾睁开眼,皱起了眉头。 梧桐凤岛山门前,雷电之力散去,茯苓身前现出一个少年身影,那少年袖摆间三道流云如水,竟是个仙门子弟。 茯苓愣愣抬头,看清护在身前的人,神情惊愕,喃喃开口。 “重昭……” 她这一声极轻,除了重昭无人听见。 重昭一口血吐出,脸色惨白身形微晃。 “师弟!” 茯苓正要去扶,人群中,尔昀冲出推开茯苓,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重昭。 茯苓伸出的手顿住,掩在袖中握紧。 “是缥缈重昭!” “梧桐武宴的胜者!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救妖族?” 重昭自回凤岛后一直在松鹤院疗伤静养,除了当初一同在异城的仙族子弟,识得他的人并不多。 瑱宇望着这一幕,似乎并不意外,嘴角莫名勾起。 仙族子弟们议论纷纷,各派掌门们到底沉得住气些,只是心中不免遐想。 茯苓是金曜之女,听说金曜仙座有意亲点重昭入天宫授灵,他出手救茯苓,只怕也有报金曜仙座知遇之心。 一众掌门中,唯云霄掌门曦云面色不善,他身边的南晚刚想开口,却被曦云拦住。 “无须着急,静观其变。” “是,师父。” “那小子是不是疯了,他一个仙族,救茯苓做什么?”慕九狐眼一瞪,叉腰无语。 “他本就是金曜已经择定的人选,没必要多此一举,惹人嫌隙。” “那你说他为什么?美人落难,情不自禁?啊,呸呸呸,丑花多作怪,我们家小花才最美。” “砰”一声,聒噪的狐狸被一脚踢飞。 花红皱眉看向重昭,在异城里重昭对白烁的回护她可瞧得分明,此刻他竟然出手救茯苓,这又是哪一遭? 远处,金曜见茯苓性命得保,望着重昭的神情越发宽和。 御风三人也松了口气,惊雷尴尬地落在地上,还未开口,瑱宇的声音已然响起。 “一炷香过,这场比试,是我冷泉宫输了。” “宫主!”茯苓脸色一变。 “输便是输,不过百年罢了,千年你都等了,只要你不忘初衷,又何须在意这区区百年。”瑱宇淡淡开口。 “是。”茯苓看了重昭一眼,竟没有反驳,沉默下来。